字,落在卫檀生耳中。他眸光一闪,按捺下隐隐的不满。
“所以,回去后我就扮做了高骞的模样,来到空山寺,想要弄个明白。”惜翠面色不改地将自己所作所为全都圆了过去,这样她当初为什么接触卫檀生也都有了理由,“借尸还魂这种事说不清楚,我只能瞒下来,作为高遗玉继续生活下去。”
她在说的同时,卫檀生也在看着她。
她说话的口气很平静,面色也很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和不满,微微偏头,眼神微凝,好像在思索过去的事。再一抬眼,嘴角甚至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地不染纤尘。
越看,他心中越迷茫。
为什么不恨?为什么能这么从容地说出这种事?为什么不在意。
是他亲手杀了她。
看着少女的模样,卫檀生神思略有恍惚。
当初杀了她时的感受,他到现在都没有忘,也不会忘。滚烫的鲜血飞溅在手上、脸上,好像能触摸到生命跳动着的脉搏,就是这种鲜明的感觉,带给了他死气沉沉的人生无边无际的欢愉与意义。
他只能吮吸着别人的痛苦为养料而活着。
卫檀生垂下眼,努力抑制住发抖的身体。
难怪,看着高遗玉他仿佛看到了那山匪的存在,想要看她痛苦,她越是痛苦他越是兴奋。
她所表露出的痛苦,带给他的快感,远非他人所能比拟。
原来所有的源头都在这里。
他的痛苦,他的欢愉,在她死前所感受到的愧疚,那些真正地作为“人”活着的感受,全都因为她一人而起。
可是,她为什么不在意?
思及,他心头涌现出了一阵莫名的怒意。
这个时候,惜翠还没察觉到小变态的内心已经纠结成了一团乱麻,继续说道,“在这世上,我也不知道能够找谁,想来想去,只能找你。”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为熟悉的人。”
怒气在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后,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那吴惜翠又是怎么回事?”他问,“你为何不同我说?”
“我这一次附身和以往两次有些不同,脑中浑浑噩噩,在前几天,仅仅凭着这具身体的本能而行事,就像梦游。”惜翠看向他,“在此之后,我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志。”
这么一来,就将为了补全剧情所做的骚操作也圆了回来。
“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便和你成了亲,我也不敢直说,害怕被当作妖怪,所以,”惜翠道,“我没办法,只好从侧面提醒你。”
比如说,那次梦话。
听完她的解释后,他的怒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山匪是她,高遗玉也是她。
她说,在这个世界上,她所熟悉的人只有他。
她是他的。
她这三次经历只有他知晓,她这三次重生都因他而起。
想到那山匪,他既厌恶又恨,想到高遗玉,他爱怜也想冷笑。
那些经年累月的,日日夜夜纠缠着他,不肯放过他的感情,终归于一人。化为一颗树种,深埋在地底,而今,这个念头一起,树种猛地破土而出,越长越快,霎时便长成了一颗参天的巨木,树藤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心中鼓鼓胀胀的,快感比任何事物都来得剧烈。
她是他的。
卫檀生新鲜地咀嚼着这一句话。
消散不见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喜悦。
她的一切只有他。
她是这个世界上……
卫檀生若有所思地张开了手,轻轻攥起。
原原本本属于他的。
这种奇异的感觉一遍一遍催击着他的心房。如电流般穿过四肢百骸。这比他杀了那些畜生时,还要让卫檀生感到满足。
他兴奋地眼神发亮,那温和的下垂着的眼尾,好像也飞扬起一抹激动的艳色。
他现在恨极,怒极,又高兴极了,想要放声大笑。
不过,一眨眼,他又平静了下来。平静温顺地像温和的白牛,像佛子。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他扭曲的内心。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简单地结束了自己的讲述,惜翠顺便抬眼想看卫檀生的反应。
卫檀生看上去对她的故事接受程度十分良好。
“原来如此,”他换了个姿势,眼睫一动,“我明白了,确实玄妙。”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望着惜翠,卫檀生弯唇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真正的名字。”
惜翠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的真名,这感觉很奇怪,好像她一说出口,就穿越了真实与虚假,将真正的自己介绍给了他。
“我……”犹豫了一会儿,惜翠还是开口道,“我叫吴惜翠,确实叫这个,和这儿的吴惜翠同名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