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热气儿终于散了些,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乘凉。
他就靠在树干前,没人在意他。
卫檀生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汉子们高声谈笑,被袖摆遮挡住的手掌,慢慢地抚上了左腿。
很疼。
他自然是恨这群山匪,只是如今双方实力悬殊,他只能忍辱偷生,苟且活命。
惜翠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也没上前掺和,就坐在卫檀生身边听他们讲荤笑话。讲到哪家村上的姑娘好看,上回打劫的那富商小妾又是如何如何貌美。
惜翠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听这些不大好,但看他一脸沉默的模样,又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他怔怔地,似乎在想自己的事。
晚霞在他如白瓷般的肌肤上罩了一层玫瑰色的轻纱,他眼睫很长,又长又翘,很是好看。看得惜翠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正走神间,身后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叫喊声,叫她一块儿来喝酒。
惜翠应声走过去,穿过吵吵闹闹的人群,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桌首的一个男人。
男人有一双黑夜般的双眼,正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的众人。
他身材高大,肌肉强健,就像一头矫捷的黑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锋锐硬朗,贯彻了眉弓到上唇的刀疤,如同一条丑陋的长虫,形容可怖。
在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特殊魅力,不管周遭有多少人,如何吵闹,别人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惜翠发现,他肩膀上还站了只小猴子,正左顾右盼,眼睛滴溜溜地转,毫不胆怯。
那男人没有看她,但她刚一落座,他便在这吵闹的人群中注意到了她。
“老六,过来。”
匪寨
他是这帮土匪的头目,也姓鲁,单名一个深字,之前曾读过些书,气质和一帮悍匪们也有所不同。
他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的狠厉同他的年龄格格不入。
惜翠面对他,不敢懈怠,忙回了一句,“大哥。”
鲁深看着他坐下,笑着将面前一坛酒推了过来,表现得很亲同。
“我叫你看着他,可委屈你了?”
他口中指的正是卫檀生。
这寨子里没几个人愿意接这份活儿,这份活儿落到惜翠头上的时候,鲁深当然也以为惜翠会感到不满。
他之所以体贴惜翠的心情,是因为,按亲戚辈分,他是鲁飞的表哥。
当年饥荒,鲁飞的父亲,也正是鲁深的表叔,为了护住包括鲁深在内几个小的,和别人拼了命。
鲁深挂念着自己的命是三表叔所救,对鲁飞颇为爱护。
鲁飞也很尊重这位大哥。
惜翠:“大哥吩咐的,有啥好委屈的。”
实际上她非但不委屈,还挺感激这位的安排,能让她一上来就接触到卫檀生,不用再想办法再去接近他。
惜翠仔细应付鲁深的时候,突然感觉又有人喊了自己一句,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
这是个高高壮壮的大汉,河目海口,敞着胸膛。
惜翠偏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下,这个大汉似乎是叫鲁金川,平日里和鲁飞关系不错。
“大哥!”那大汉一边中气十足地冲鲁深招呼了一声,一边将惜翠搂得更紧。
一股浓烈的汗酸味儿,或者说是男人味儿扑鼻而来,惜翠差点被他熏晕过去。
鲁深没在意这点小插曲,笑了一笑,继续道,“我看你倒有几分本事,自从上次这混小子被捉回来后,已经一连三天未吃过一顿饭。没想到,今天轮到你守着的时候,他倒是吃了。”
坐在惜翠身边的鲁金川听了,没好气地往地上呸了一口,“看他前几天还倔得像头驴。这不今天就吃了?我还以为他骨头有多硬,看来还是个没骨头的脓包。”
“大哥他也是,明知道你耐不住性子,偏还叫你来照看这混小子。”他笑嘻嘻捣了惜翠一胳膊,挤眉弄眼地道,“可是憋了一天了,走,我这就带你去吃酒,待会儿跟我们打食去。大哥,今晚我们啥时候去?”
鲁深不紧不慢地又倒了一碗酒,将一根手指戳入酒碗中,沾了些酒液送到肩上的猴子面前,“还早,得等天真真正正地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