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儿村里的人本为一个宗族,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惜翠这幅身体,名叫鲁飞,排行老六,长得虽然赛李逵,但年纪却不大,一团络腮胡下的小胖脸看着还有些几分可爱。
卫檀生意识还没完全恢复,靠着树干呆愣愣的。
他脸上的尘土也被水冲走了不少,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眉如远山,目若点漆,就像观音莲花座下的童子,虽然还没张开,但依稀能看出些日后有小菩萨之称的俊美容貌。
“你感觉怎么样?”惜翠蹲在他面前问。
听得她的动静,男童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眼睛黑白分明,泛着些水光,潮红的脸蛋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红了些。
只看了她一眼,他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槐树伸下的细枝。
枝叶蓊蓊郁郁,如一座倒扣的佛幢。
卫檀生没有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惜翠也不恼。
“那你好好休息。”
他这般茫然的模样,惜翠甚至有些想摸摸他的头。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他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愈发衬得肌肤瓷白。
但做完,惜翠便后悔了。
卫檀生的头发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过了,手下黏腻的触感怪恶心。
水珠顺着发丝滚落至眼睫,男童也不去擦,任凭它滚落到眼睛里。
惜翠伸着袖口,主动给他擦了一擦。
卫檀生别过了脸。
是她身上太臭了吗?惜翠低头闻了一闻。
男子汉的气味霎时熏得惜翠直皱眉。
考虑到卫檀生中了暑还很难受,惜翠没去打搅他,也没离开,她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扯着自己的汗毛。
鲁飞汗腺发达,毛发十分旺盛,皮糙肉厚,扯了也不觉得疼。
一直到身边的男童终于轻轻地开了口。
“渴。”他声音如同幼猫一般又轻又细,嗓音哑得不成样。
没想到卫檀生会主动同自己说话,惜翠愣了一愣后,马上反应了过来,“你等等,我去给你端碗水。”
卫檀生会主动和她说话,这就表明,她还是挺有亲和力的?
惜翠揉了揉自己一张胡子拉碴的小黑脸。
她装了整整一碗水,将破瓷碗递给了卫檀生。
他似乎是真的渴坏了,狼狈地捧着碗往嘴里灌,来不及吞咽的水顺着碗沿就流在了衣服上。
许是喝得急了些,男童呛到了水,手上的碗也没有拿稳,“砰”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而他来不及去顾及这些,揪着衣领咳嗽得好像都喘不上来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惜翠吓了一跳,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不过她低估了自己这幅身体的力气,没太把握好力道,宽大黝黑的手掌拍在男童纤细的脊背上时,直把他拍得一个踉跄。
花了好半天,卫檀生才缓过气来,一双眸子更加润泽。
他喉咙里发出些丝丝的气音,缓缓地抬起头,却没有看惜翠。
惜翠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地上那个已经救不回来了的瓷碗。
孩子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几分恐惧。
“没事。”
惜翠赶紧又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这回控制住了力道,轻轻地,算作安抚。
“这碗本来就挺破的,”惜翠收回视线,对卫檀生道,“摔碎了也没事。”
卫檀生终于正眼看她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槐树叶影缘故,他乌黑的双眸隐隐显现出几分绀青色来。
那双眼中的恐惧依然没有完全散开,但却升起了几分困惑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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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山匪看着看着他,一拍脑门,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碗饭。”他问。
卫檀生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饿,他的头很晕,胃里也很难受,翻江倒海般,想吐却吐不出来。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吃点东西,他现在浑身上下都使不上来力气。
他既然想要逃跑,就必须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惜翠又回到了那茅屋里,把他的饭给端了出来。
他的饭根本称不上饭,小半碗南瓜混着些豆角,软塌塌烂乎乎,糊作了一团奇怪的颜色。
卫檀生伸着手接了过去,垂着眼,一声不吭地闷头吃,吃到一半停了下来,觉得反胃。
过了一会儿,才攥着筷子继续吃,将这半碗南瓜吃得精光。
惜翠看他可怜,没有再把他抱回茅屋里。
那儿又暗又脏,夏天不通风,屋外虽然热了些,好歹还有树荫能遮一遮。
卫檀生吃完饭,有些困,他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依旧不大清醒,靠着树干闭上眼睡着了。
他这一睡,直睡到傍晚。
晚霞将整片天都烧得红通通的。
到了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