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百无聊赖道:“江南风光与北地不同,等开春之后,去外面踏青倒是很好。”
伍识道:“少掌柜好兴致, 若能有闲暇,伍某倒也很想多出去走走。”
许白水笑:“错过踏春之期虽然可惜, 不过江南情况很是古怪,许多事情也的确离不了六扇门的裁度……”说到此处,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伍大人方才是不是从通判府过来的?”
伍识道:“通判大人有事吩咐,伍某自然要走一趟。”
许白水面露了然:“莫非伍大人今日是为京城那边到通判府内打探消息去的?果然忠心耿耿!”
伍识道:“……”
他闻言下意识连连摆手表示否认,片刻后却怔了一下,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光辉。
虽然事实上不是,面对许白水时也得说不是,但对着孙侞近那边,伍识道觉得自己干嘛要否认自己是前往韦念安身边打探消息的呢?
许白水一笑:“许某明白,许某明白,必不会将闲谈之语随意告诉外人。”
伍识道同样露出笑容。
他被许白水提醒,听到那句“打探消息”跟“很是古怪”时,觉得自己可以从此下手,编造借口——伍识道想,自己可以送信区京畿,就说他其实查到了一些线索,为了不去打草惊蛇,所以假装糊涂,顺着韦念安的意思结案,打算留此有用之身,接着为丞相打探消息。
至于线索是什么,到时候随便编一点就是,横竖他在破案上的能耐虽然有所不足,但在结案上的本事却很是老道,早已经受过了各种风波的考验。
就在伍识道为自己后路打算时,许白水的视线在对方身上扫过,然后端起琉璃盏,微微笑着,又饮了一口酒。
许白水当然清楚伍识道今天外出的真实原因,也很清楚韦念安给陆月楼定了什么样的罪名——作为一个离开上司身边就会将自己闲置已久的脑子拎出来用用的人,她出现在此,显然是为了进一步收尾整个事件,并为门主的接下来的棋做铺垫。
至于伍识道会恰巧出现在包场吃饭的许白水面前,也是经过了某位棋手不着痕迹的安排。
今天查四玉是等伍识道进入通判府后才去找的韦念安,考虑到劝说通判需要时间,伍识道跟韦念安沟通也需要时间,等这位花鸟使大人离开后,感到饥饿是大概率事件。
依照朝轻岫等人对伍识道工作态度的了解,这位花鸟使大人在离开通判府后,未必会立刻将精力投入到六扇门的工作当中,而很可能会到街上走一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觉得饥饿的伍识道就有很大可能,会在熟悉的食肆前停留。
许白水今日一早前来食肆,出手豪气地直接包下三楼,却只要了两盆菜。
如果她大摆宴席,庞然或者会觉得对方是有意点了菜在等自己,然而许白水面前的菜肴只有两样,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不会对她一个人出来游玩的事情抱有疑问。
后面伍识道被请上三楼,果然并不觉得许白水就是在等自己,而是将今日的相遇归结在机缘巧合上面。
伍识道没多想,自然就没有提防,很方便许白水借机对其施加影响。
在这一次随手布局中,许白水的身份也很要紧——她固然是朝轻岫的下属,身上却同样有着不二斋少掌柜的标签,甚至后者的影响还更深一些。
就像许鹤年虽然身在永宁府,也一直愿意为主君效劳,却始终被陆月楼敬而远之一样,只要在谈话时稍加诱导,伍识道也会觉得,许白水是一个跟她哥哥定位相仿,游历在问悲门核心管理圈以外的人,自然更容易听进去她的“随口之言”。
至于许白水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朝轻岫身边,自然是因为她性格天真开朗,无法引起朝轻岫的戒心。
吃饭期间,许白水一直在暗中观察伍识道的反应。
她面上的笑容随意又愉快,看不出丝毫阴霾。
其实伍识道此人从来不以坚定意志闻名,朝轻岫完全可以用强硬的手段要求他为自己办事,但作为一个花了不少心思在下棋上的人,朝轻岫很明白,一直依仗武力迫使人帮自己办事,旁人明着不敢反抗,暗地里也难免会使坏。
所以能够潜移默化的时候,朝轻岫会选择柔和一些的方式来影响旁人。
比如上次,朝轻岫曾让伍识道告诉黄为能奉乡城去世的大掌柜家中有不少财货,借机完成了整个案件的布置,但此类行为非但对伍识道自己并没有损害,也与黄为能搜罗钱款的工作内容相契合,再考虑到伍黄两人关系不睦,朝轻岫相信伍识道自身也很愿意借机除掉讨厌的同僚。
今日的安排也差不多,伍识道只要依照朝轻岫的吩咐行事,就能够依靠结案的权力来卖韦念安一个人情,同时获得金钱上的收益,朝轻岫这边还会帮他想一个借口出来,用来敷衍京中的质询,让伍识道带着满满的收获全身而退。
许白水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将手放在桌子下面,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荷包里面装了枚白子,是从朝轻岫的棋盒里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