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赶寒假作业。他数学好,英语差。惜翠英语不错,年级又比他高。这时候大伯和她爸妈就让她教教弟弟。
他将卷子铺开,握着黑色的中性笔,努力地写,她就在旁边看着。
顾小秋的模样,和吴盛低着头写卷子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其实她和吴盛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密,毕竟隔了一层。
但现在见了他,脑子里勾连着那些往事,想到过年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那亮堂堂的灯光,饭桌上热腾腾的白雾,亲戚长辈问起他成绩时少年腼腆的微笑,惜翠不禁有些眼热。
她赶紧低下眼,不让情绪再影响自己。
顾小秋似乎若有所觉,又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行酒到了一半,有些事逼儿,唯恐天下不乱的富贵浪荡子,觉得无聊,又看面前青年生得清秀,皮肤白净得像个姑娘,眼珠一转,拿来他寻乐子,笑着问他怎么不喝。
“可是陶四郎不准你喝?”
陶文龙嗤笑,“我哪里不准他喝了?他是不能喝,一沾酒身上就起红疹子。”
这话说得暧昧,有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身上起不起疹子,陶文龙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说旁人不喝酒倒也算了,顾郎君哪有不喝酒的道理?”那人讥笑道“就算是喝一两口也无妨的。”
陶文龙看了顾小秋一眼。
白衣的青年没什么反应。
陶文龙一拍手,吩咐人斟满了酒,叫顾小秋饮下。
看到现在,惜翠的眉顿时皱了起来。
喝酒会起疹子明显是酒精过敏。过敏这种事根本不是喝一两口没关系的问题。
但酒一倒满,顾小秋当真端起了酒杯。
他嘴唇一沾上酒杯,刚刚劝酒的人顿时就笑了,“这不是能喝吗?陶文龙你也忒护着这小郎君了。”
他喝下一杯,白皙的脸上顿时窜上了不正常的红,呛咳了一声,赶紧伸出袖子来挡。
加上他容貌清秀,常年扮旦角,一举一动皆有风情,在座的人不由得看愣了,心中暗自嘀咕,怪不得那陶文龙和于自荣抢他抢得头破血流,确实是有些勾人本事。
回过神来,忙又饶有兴趣地继续灌。
白衣的青年额上已冒出了些薄汗,缩回袖子里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漫上了一阵轻微的痒意。
望着和吴盛一模一样的脸,惜翠到底没忍心。
就算他和吴盛长得不像,她也看不下去一个酒精过敏的人被逼着灌酒。
看他反应,已经是有些不舒服了。而陶文龙似乎觉得他面色红润的模样甚为好看,只袖手旁观地笑看。
毕竟是个低贱的戏子,就算费尽心思弄来,也只是个玩物。
惜翠再看向吴怀翡,她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别喝了。”
眼见顾小秋举起酒杯又要继续喝。
惜翠出声。
她一出声,其他人顿时地看了过来。青年也抬起眼看向她,酒杯停在了唇前。
在众人的注目下,惜翠面色镇静,冷冷地道,“我们带来的酒本就不多,自己都没喝上两口,你们是想让他一个人都喝了?”
吴惜翠性子本就不好相与,她这么说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惜翠容色冷淡,那劝酒的人见她面色不虞,微微一愣,也不好再继续劝下去。
顾小秋算不上什么东西,但这吴惜翠毕竟还有些身份地位在,不好与她闹翻了脸。
青年将酒杯放下,又温顺地低下了眉眼,不再去看惜翠,不言不语地守候在了一边,只是喝酒上了脸,脸上薄红如漫天的云霞。
惜翠也没去看他。
他们占据了一个好位子,能将堤岸上的风光一览无遗。
京郊外的献河,是一条波涛滚滚的长河,每天都有数艘大船运送着来自全国各地四面八方的货,河上船只来来往往,它养活了京城数以万计的人口。
或许是觉得无聊,喝了一会儿酒,闲坐了一会儿,陶文龙到底是坐不住,带着顾小秋离开。
起身前,那白衣青年目光一瞥,好像朝着这儿看了一眼,又好像没有。
惜翠看见吴怀翡看了眼顾小秋的身影,眸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