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抿紧了唇。
那天她骗了焦荣山,他事后果然还是怀疑了。
若非他心生怀疑,也不会撞上耿宣仁,让耿宣仁得知她的行踪。
这一环紧扣一环,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惜翠没有再说话。
丧兄之痛,每每想起,都在折磨着他。
面前的女人生得和高骞如此相像,她不吭声,耿宣仁冷笑起来,主动问道:“我大哥并未做错任何事。你兄长误杀了我大哥可有报应?”
“你可知晓其他人怎么说?”
“他们都说,那高家郎君斩杀贼子于御前,何等威风!可有想过我大哥何其无辜?他什么都没做,却成了他刀下亡魂!他的死反倒还为他换来了名利!”
“你兄长午夜梦回之时,可有悔恨,可有愧疚?”耿宣仁冷声道,“也是,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贱命一条,死便死了,如何值得高家郎君放在眼里。”
惜翠沉默了片刻,“他有悔恨。”
“就便是有也晚了,”耿宣仁道,“他既然心中有亏愧,为何我大哥死时他不来?头七他不来?我大哥死后这么长时日,都未曾看到过他的身影?!”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也渐渐扭曲,言罢,却突然喘了口气,又冷静了下来。
“你不用害怕,”耿宣仁看了看她,“杀我大哥的人不是你,我会给你二哥送信,只要你二哥肯来换你,我就放你回去。”
她离开之前,高骞不在府上。
思及,惜翠心神微凛。
“要是我二哥没来呢?”
“要是你二哥没来,”耿宣仁道,“那我就只能对不住你了。”
“谁叫你是他的妹子,他不来,我只能以彼之道,还诸彼身,你二哥当初如何对待吾兄,我就如何对待你,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惜翠:“我离家之前,他不在府上,你送信给他,他收不到。”
“这我就不管了。”耿宣仁看向她,露出一抹和蔼的笑意,“倘若他收不到,这便是天意,杀了你之后,我还会继续找法子,再杀了他。”
“你能等多久?”
“这就要看我的耐性够不够。”
惜翠的心往下又沉了沉。
虽然她不怕死,但她任务才刚刚行进一半,还不想从头再来。
至少就目前而言,耿宣仁还是十分理智的,但凡她有什么疑问,他也都尽数回答了。
但是,惜翠不敢贸然同他谈判刺激他,从刚刚的谈话中,她能看出来,他看似冷静,实际上情绪也已经紧绷到了极点,稍有不慎,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比现在更糟。
似乎觉得说够了,耿宣仁站起身,“我已给你二哥下属送去了信,你且等着便是了。”
“等着他会不会来替你。”
说完,他没再看惜翠一眼,直接走出库房,反手重新锁上了门。
屋内的灯焰晃了晃,拉出一线欲灭不灭的微光。
身死
双手被绑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了知觉。
耿宣仁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药, 她四肢瘫软, 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他很谨慎, 她身旁都是字画, 惜翠找遍了, 也没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能将绳子割断。
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唯有耿宣仁留给她的这一条出路。
只是高骞今日一早就出了门,没人过问他的行踪, 他也没留下任何音信,耿宣仁的信到底能不能送到还要打一个问号。
想到这儿,惜翠叹了口气, 她真心实意地觉得,再没有比她更惨的了。不仅没攻略到卫檀生,反而又要丢掉一条命。
耿宣仁离开后,便再没回来。
身上药效未完全散尽, 迷迷糊糊间, 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长时间,惜翠是被门外的动静所惊醒的。
耿宣仁不知何时回到了库房中,脸上的神情晦涩难辨。
摇曳的烛光在墙上打下明暗不一的色块,他手中正端着个酒碗, 臂弯中搭着一条白绫。
惜翠的心宛如被一根细线悬着, 顿时高高地吊了起来。
耿宣仁的面色格外阴沉, “你二哥不愿来, 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对不住你了。”
说完,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眼看着耿宣仁已端着酒碗上前,惜翠心中焦急万分。
这不可能。
以她对高骞的了解,高骞他绝不会畏死,倘若他没来,定是有旁的事耽搁了,这其中肯定还有些旁的原因。
她现下浑身瘫软,双手又被牢牢束缚在背后,耿宣仁若是硬要给她灌下这一碗毒酒,她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只能试着,一点一点地,迂回地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