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里,白炽灯明亮到有些晃眼。
陆闻舟长身如玉靠在沙发上,面部光影晦暗不明,西装裤包裹的长腿随意交迭着。
他吞了口酒,目光还锁在微信页面赵先和发来的那张照片上。
女人背对着镜头站在黑板前写字,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利落地挽了起来,素色长裙。温婉得模样很难和记忆里总是张牙舞爪的姑娘重迭在一起。
这四年时间,悄无声息又震耳欲聋。
“今天被安排去听一个新来的老师的课,没想到竟然是池橙。”
赵先和的消息还停留在对话框的最底部。
玻璃杯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陆闻舟卸了力,半个身子都陷进沙发里。
陆胜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明天的讲座你确定不来了?”
他起先问过一次,这种没什么新意的鸡汤讲座,陆闻舟向来不感兴趣,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
换做之前,以陆胜的秉性定然不会再问第二次。
“你姑姑明天从美国回来,她说想见见你。”
果然,他们这段父子关系总要建立在一些利益之上。
陆闻舟没立刻回复他,脑海里反复浮现那张照片上的身影,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回过a大了。
“几点开始?”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愣了一瞬,“呃,上午十点。”
“知道了。”
入职第二天,池橙就被学校安排去报告厅为某个重要讲座做准备。
她对此没什么异议,整理桌椅、摆放饮用水、迎宾送花这些小事会有学生会的学生去做,她只需要和同事一起维持好当天的秩序就行了。
只是通知来得随意又突然。
出门前宋乔扒拉着她的衣柜精挑细选地给她搭配了一身纪梵希秋冬套裙外加七厘米的高跟鞋,并且誓死拒绝了她加条丝袜的提议。
美名其曰,要有淑女气质。
为了这份淑女气质,池橙差点冻死在南城初冬的校园里。
踩着高跟鞋在报告厅出出进进几番下来,小腿酸得走路都带着酥麻感。
池橙实在坚持不住,在最后排挑了个靠角落的椅子坐下,视线里来往的人大多西装革履,不苟言笑。
不仔细看,好像每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一丝不苟的头发,大同小异的西服,还有见面必握手说一句真是好久不见了。
俗套到死板的社交流程。
真的好久不见吗?
说不定前两天还在某个饭局里为某个订单唇枪舌剑呢?
池橙看了两眼忍不住腹诽起来。
可能是学画画的人对周围的环境和人物总会多些关注,池橙正默数到今晚第六个系了蘑菇刺绣的领带和增高皮鞋的成功人士时,忽然感到身边的位置沉下去一角。
她的注意力还在数皮鞋上,听到响动,视线下意识去看旁边人穿了什么———匡威高帮帆布鞋。
是她今天的工作搭档,姜夏。
“你看什么呢?”姜夏取下脖子上的工作牌,注意到池橙的视线,疑惑问。
“没什么。”池橙心虚地笑了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唇边漾着两个小梨涡,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像两座小小的拱桥。
虽然只见了两次面,但姜夏由衷感叹,她真的很漂亮。
“好吧。”
“对了,我们要一直等到这个讲座结束才能出去吗?”池橙把工作牌取下绕着手掌缠了一圈又一圈。
“当然。”余光里池橙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姜夏忽然有一种周幽王上身的感觉,“不过你中途可以出去逛逛,这里我看着就行。”
果然,“褒姒”笑了。
“真的吗?我不会跑远的,就是想回办公室拿个外套。”
池橙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笑着,姜夏再次被笑容蛊惑,跟着笑起来,说:“真的,你去拿吧。”
南城这场雨下了三天还未有要停的意思,池橙撑开伞,高跟鞋踩进满是水坑的地面。
春天的落花,夏秋的落叶,总是别有风味。
但冬季的雨天,地面只有几支枯枝孤寂地躺在雨里。
她低头看枯枝,不小心被伞勾住头发,伸手去解,伞面随着动作自然倾斜,遮了左边的全部视线。
黑色奔驰从她身旁缓慢经过,积水无声扬起又落下,没有任何痕迹。
车往北去报告厅,池橙往南去行知楼。
本来拿完外套就要走的,可下楼时教务处的主任叫住了她,让她去填一个信息表。表单是按顺序填写的,池橙前面的老师不知怎么回事连着几遍都填错,打印到第三张才算完成。
等池橙赶回报告厅时,那些外邀的成功人士已经结束发言,站在上方作总结的是她们院的院长。
姜夏将工作牌递给池橙,又帮她压下座椅,一脸遗憾,“你来得太不巧了,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