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跟孟大人道别,我们该回去了,师父还在等我们。他对孟岁檀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平淡柔和的跳下马车帮宁离把背篓放上马车,俨然是一副自然熟练的模样。
孟岁檀只觉刺眼。
他一直自诩他是她唯一的兄长,也并不把这些师兄放在心上,再是师兄十年未见也生疏了不少。
何况幼时只是这么这么长的人生轻描淡写的一笔。
但是他发现他错了。
在他未参与的时候宁离有他许多不知道的事,有许多在意她珍惜她的人,他们像真正的亲人一般,包容、怜惜她。
孟岁檀也以为自己很了解宁离,他总觉得离开孟府她会后悔,现在恍然惊觉,后悔什么?为什么要后悔。
曾经她的远离不是他想看到的吗?
但,不是这种远离,他默默的想,是重新回到及笄前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
可感情不是衡量之物,也不受人为控制。
孟大人,我先走了。
是陌生而疏离的称呼,他轻轻的蹙起眉头,一抹难辨的情谊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后立时被他又压制了回去,难辨朦胧的眸色又逐渐变得清明,他又恢复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孟大人,不会为世俗情感困扰的孟大人。
无论如何,孟岁檀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坚实的护盾凿顿不穿,哪怕寻常人忍不住,他也会尽力克制。
何况,来日方才。
嗯。
他目送宁离上了马车,虞少渊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伸手虚虚的扶着,生怕她摔了。
二人驾着马车离去,孟岁檀敛眸收起了多余的情绪,转身向皇宫而去,寒风吹过他的袖袍,绯红官服在空中烈烈飞舞,勾勒出他高大坚实的身形,寒霜浸没眉眼,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和漠然。
虞少渊边驾着马车边侧头和她说话,说一路上他们的见闻,说在某个山头师父又捡了一箩筐的石头,被师母骂了一通,宁离面上露出向往之色。
二人回了府,宁离看着大敞的门,有些近乡情怯,虞少渊却大咧咧的呼喊:师父,皎皎回来了。,震天的音色敲在她的心扉。
她的视线中缓缓的走入了一道身影,一袭竹纹灰袍,头发黑白半杂,两道黑沉的眉毛沉沉的下压,眼神炯炯有神,原本复杂的神色在瞧见她的一瞬间纷涌变化,震惊、感慨,最终化为了激动。
徐秋锦的身后率先奔出一道矮小些的身影,哀恸的声音打破了二人嗫喏的对视,皎皎,我的皎皎丫头。徐老夫人小跑着张开双臂把宁离抱了个满怀,宁离酸涩了眼眶,多年来的委屈和念想化为了实质。
这些日子她已经做了许多准备,要在见到师父和师娘时要笑,轻松的一笔带过这些年的日子,只是现实终究与想象不同,她哽得喉头生疼,几乎说不出话来。
徐老夫人是一个性情外放之人,恰巧她的这份大大咧咧中和了徐老的内敛寡言,而徐老不善于表达,否则当初与宁絮的误会不会那般深,以至于错过了这么多年。
你个老头子,站着那儿做什么,不是你成日念叨你的小徒儿,还不快过来。徐老夫人怜爱拍了拍宁离白嫩的脸颊,又冲着徐老呵斥。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徐老咳了咳,你父亲呢?他开口问,有些不适应这样温馨的团圆氛围,故意板着脸拿乔。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宁离原本含笑着的脸色错愕一瞬,这才知道,原来聂师兄没有把她父亲离开的消息告诉师父,而眼下却要由她来解开这个残忍的事实。
面对二老希冀的神色,她不忍心道:爹爹走了。
徐老夫人一愣,不明所以:走?去哪儿?这个小子怎么敢扔下你一个人,看他回来我不打他。,徐老夫人嘀咕道。
但徐老却分外敏锐,明白了宁离的意思。
他长长的站在原地,身形僵硬,清明的眼眸不动声色的微微泛红,他拉着徐老夫人的小臂,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虞少渊心头一坠,像千百只蚁虫啃噬,疼得发麻。
他平静的面色下隐含着巨大的悲怆,却仍然调笑着说:哎呀,我忽然想到还有好些东西没从马车搬下来呢,我去给方叔帮忙。,说着牵了马车往马房拐去,却在没人察觉处,牵马车的右手隐隐发颤。
徐老夫人似乎仍在自顾自说话,说宁絮少年时候,说宁离出生后,说着说着,年迈的老人忍不住掩面哭泣。
她明白了二人的意思,只是不愿意面对。
宁絮是他们的第一个弟子,就跟亲儿子似的,无论如何,徐老夫人最看重也最亲近宁絮,更看待宁离是孙女,但徐秋锦看重宁离的天赋,非要收作弟子,说什么让皎皎代替那个不听话的宁絮。
宁离表面为弟子,但未向世人公布,徐老夫妇二人也就把她当做孙女一般。
这个巨大的打击让二老一瞬间苍老了不少,宁离的心揪成了一团,这个世上,也就只有祖父和祖母为父亲的离去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