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萤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大掌紧紧地攥住了。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公交车上不敢开口喊下车,提前几站就开始焦虑,内心一次又一次反复地酝酿,明明很简单的事,张开嘴,说声“师傅,前面下”好了。可不论如何,却张不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这一次。
明明她举起手喊一声“我去”就可以了。
那么简单地两个字,为什么嘴唇却黏得紧紧的,动了动唇,喉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柯小筱说:“体育老师真傻,谁愿意扶池声啊。”
……明明知道柯小筱说的话是不对的,为什么,她就是不敢站出来。
体育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干脆指了两个男生去扶池声。
那两个男生似乎不情愿,却没有办法。
这一节体育课江雪萤上得心不在焉,下了课,她鬼使神差地找了个理由摆脱了柯小筱,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很安静,一道白色的帘子遮挡住了视线。
医务老师:“哦,那个感冒哮喘的男孩子啊,在里面。”
江雪萤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找到了池声。
他半倚在床上,偏着头看着窗外的爬山虎。
少年的骨骼没有长开,四肢十分清瘦。
苍白,纤细,病恹。
看到池声,江雪萤大脑卡壳了半秒。
她到底哪来的一腔孤勇就这么过来了。
但池声已经听到了她的动静,微微侧过头来。
江雪萤鼓起勇气,问,“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他的视线没在她身上过多地停留,而是翻身下床,走到她面前。
池声:“让开。”
江雪萤愣了半秒,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少年冷淡地掀起眼皮,“让开。”
“你挡到我了。”
猝不及防地尖锐的敌意,令江雪萤大脑嗡地一声,浑身上下的血液直冲上面门,“你什么意思?”
少年瞥了她一眼,又拿腔拿调般刻意复述了一遍:“就是烦请你腾个地,挡了我道的意思。”
“我、我好心关心你!”江雪萤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委屈得鼻子都酸了。
“那敢问你是我谁?我需要你关心吗?”
江雪萤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另一个自尊的灵魂在操纵着她的躯体,随便说些什么令她不至于落入下风的话,“我们是同桌。”
“所以呢?”池声反问,嗓音还是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劲儿,“同桌能代表什么?还是说这两个星期你跟我处出感情了?”
他越过她,走出了医务室。
江雪萤捏紧了掌心,望着池声离去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这一个下午江雪萤都有些不在状态。
数学老师点名叫她回答问题,她大脑空空如也。
感受到教室内汇聚的目光,江雪萤又尴尬又无措,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再度涌上心头,令她眼眶一热。
刚转学到这个班级,她不想给同学留下坏印象,哪怕同学其实并不在意这点。
前桌不认识的女孩子在善意地提醒她,可惜声音太小,她根本听不清楚。
脸红耳热中,她忽然想起来池声那张鲜红的120分的卷子。
然而池声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无措和尴尬,他低垂着眼,也没看黑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沉默终于令池声掀起眼皮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争强好胜般地举起了手,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这并不是在给她解围。
她更像是突显出池声聪明的陪衬。
数学老师叫池声坐下后也没有为难她,反倒安慰了她一句,替她找了个台阶。
“我看你之前的学校和南城学习进度不太一样。”
池声坐下就收回了视线,宽大的校服袖口伸出微凸的腕骨骨节,纤细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并不觉得把同桌当表现得垫脚石有什么不对。
“池声有病吧?”下了课,柯小筱义愤填膺。
“你不要和他坐了。等下次月考我让老师给你换个座位。”柯小筱说。
江雪萤没有反驳,以默认的态度同意了柯小筱的提议。
其实她也不觉得池声是在刻意针对她,他好像只是平等地蔑视每一个人,尖锐得像个攻击一切外来者的刺猬。江雪萤甚至怀疑池声根本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他这个拽得不可一世的态度很容易得罪许多人。放学的时候,江雪萤看到池声被围在校门口的围墙下。
为首的那个男生是她们班的人,她有印象,好像叫吴捷,长得人高马大的,在班里人缘不错。女朋友也是她们班的,叫方晓灵,长得很漂亮,黑头发大眼睛,每天上学可能化了点淡妆,据说他们是“混”的,和校外不少小混混都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