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几乎已经涌上了自己喉间的一声诅咒。
因为他突然发觉,即使他要面临的是类似这样的绝境,即使他心里明白刚才她的能力已经用尽了,但是在亲吻着这个愚蠢的妞儿的时候,他胸中却涌起了一点类似异想天开的勇气之类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的话,不由自主地想要活下去,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也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
看起来愚蠢的确是会传染的。他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然后他松开了拥抱着她的双臂,注视着她就那样毫不犹豫,也未曾停顿或回顾地往前大步走去,伸出双手,摆出他所熟悉的手势――并非冲着战场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怪兽,而是向着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一股狂猛的风从她掌心里发了出来,迅速在战场上旋转着变成一团飓风一样的淡淡光雾。然后,她俐落地一甩手腕,那束光雾构成的飓风就径直向着远方的那个人影冲去!
他就那么站在她身后,并没有恢复作为奥丁的伪装――他的幻术刚才已经用来遮掩他们两人的身影,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苦战着的这些阿斯嘉德人和外星怪物眼前,分享那个意义不明的吻;而现在,他暂时仍然控制着那个幻术,并无意于转而用它来将自己重新变成养父的模样。
他也很想看一看,面对她这鲁莽造次、不计一切后果,也无视于彼此之间巨大的能力差别,压根不可能成功的攻击,“那个人”又会如何应对?
尤其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的幻术可还遮蔽着她的真正姿态呢――“那个人”又会不会中了她的暗算呢?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恶意的笑容。
那团飓风打着转地向着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疾冲而去,咚地一声撞上了那个人影。当然,一如他所预料的,那层笼罩着对方的薄雾仅仅只是轻轻摇荡了一阵子,却并没有被震开,更没有散去。
但是她却并没有就此放弃。
她挺立在他面前数步之遥的地方,双手展开,仿佛向前无限伸去,从她掌心里涌出一波接一波的旋风一样的幻境,而且那些幻境并不仅仅是无色或淡色的――从一开始的近乎透明,到逐渐变成淡灰色,然后是浅浅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在她掌心发出的那阵光雾上一一闪过。
而他极目眺望着的远处,那层薄雾也逐渐开始抖动――从一开始极不明显的抖动,然后幅度愈来愈大,最后到剧烈的震颤――像是要掀起一股翻天覆地的风暴那样,那层轻雾像水波一样抖动着,继而变成涨潮时大海中翻滚不息的巨浪。它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摇晃震荡起来,像是一场小小的地震正在爆发。
他突然解除了施加在他们两人身上,用以掩饰身形的幻术。下一秒钟他就变成了奥丁的模样,大步走到她身边。
他看到她的额角挂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在她的鬓角和颊侧汇成两条小小的河流;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嘴唇的颜色却滟红动人。她举起的双臂在微微发着抖,微微绷起的细瘦肩胛骨的线条似乎在暗示着她正在拼尽全力与对方战斗;但是她紧紧咬着下唇,又露出了那种一往无前的神色,就好像即使她所面对的真的是世界末日或诸神黄昏,也没有办法让她动摇分毫一样。
他微微偏着头,就那样似乎觉得很稀罕似的望着她,停顿了几秒钟之久。
最后他轻声说道:“你就是个傻瓜,米瑟缇丽丝。”
她仿佛听见了这句话,因为他注意到她绷得紧紧的肩胛线条骤然一抖;但是她并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她的全部注意力好像仍然投在远处的那片轻雾之上。
不过他注意到,当他说出那句话的一霎那,她掌心所控制的那个幻境微微一抖,颜色随即变成了银白色。并且和刚才那些在浅色的各种颜色之间来回变动不同,这一次的银色居然由浅及深,愈来愈明亮,最后就活像是她手里捧着一颗放出光芒的耀眼星辰一样,闪闪发亮,不可逼视。
他的眼瞳微微放大了一点,随即他又眯起了奥丁那只仅剩的左眼,似乎感到稀奇,又感到一阵有趣似的,低沉地笑了起来。
“有趣。”他好整以暇地说,“……让我来帮帮你吧。”
然后他伸出了那柄金光闪闪的永恒之枪,将枪尖小心地横放在她的手背上,枪尖贴在她张开的手指的指缝间,同样指向远方那层薄雾的方向。
正在这个时刻,他们面前的战场上,突然爆发出一团明亮刺眼的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