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鸾收到两份密折,一份是两天前送达的,一份是刚才送达的。刚才送达的那份密报,只有羽青鸾自己看过,密报上说裴贞的嫡幼女身染恶疾,病逝在路上。裴贞的嫡次子则原本打算先去他的外公惠世侯的封地,可惠世侯的封地已被攻破,全家老小正四散逃蹿。
裴昶三兄弟轮流给裴略侍疾守夜。
陆敏的年岁大了,生老病死看得多,也看得开了,可一辈子的夫妻,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他走,舍不得他走在她的前头,又想他走在前头也好,不会伤心,还有她替他操持后事。他照顾她、敬着她,与她感情和睦。哪怕他有点花花肠子,也都自己擦干净嘴抹干净屁股不到她跟前添堵。虽然他的小妾庶子庶女都不少,但从来不让那些人到她跟前来碍她的眼,把他们也都教得挺好,一家子嫡庶兄弟姐妹相互扶持帮衬。
深夜,熟睡中的陆敏忽然醒了。
她披着衣服,去到裴略的病床前。
这个时辰是裴昶守夜,裴曦睡不着,索性也到了床前,跟大哥低声说说话。
陆敏见两个儿子还没睡,对他们说:“你们到榻上歇会儿,我来守着。”她到床边坐下,替裴略掖了掖被子,又摸摸他那已经不太暖和的手,轻叹口气。她伸手抚着他的脸,轻声感慨道:“我俩这辈子荣华富贵儿孙满堂都占了。”她说话间,瞥见盖在他胸前的被子一点皮伏都没有,也听不到喘气声,慢慢地把手指伸到裴略的鼻息和颈间,摸不到任何呼吸和脉搏。
她将耳朵紧紧的贴到他的胸膛心脏处,听不到半点心跳声。她伸手去摸他的手,还是温软的,被子里也暖和的,可呼吸和心跳都已经没有了。
陆敏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看开了,不难受了,可忽然间悲恸宛若江海决堤般瞬间将她掩没,喊出了一声不似人音的叫唤:“裴略……”
坐在旁边的两兄弟几乎同时起身蹿到他们父亲身边,发现父亲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走了。
裴曦跪在床边,满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父亲。他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父亲教自己上武课、给他金子、带着他上京的情形,一转眼,父亲老了,没了。
他不敢相信地拍拍自己的脸,心说:“做梦吧。”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裴昶嗷地一声大喊:“父亲——”扑倒裴略身上,大声地嚎哭出声。
裴曦被他大哥吓了一大跳,对于他的哭嚎气得想一脚踹过去,想说人没死呢,你哭个毛线,却又骗不了自己。他的母亲也在痛哭,睡在外间的二哥也进来了,医匠也来了,确定他的父亲没了。
没多久,他的侄子侄女们都赶来了,跪在病床前,哭声混成片。
裴曦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踉踉跄跄地出去,又派人把府里的管家召来,准备操办丧事。他在南疆的身份地位极高,他的父亲过世,也算是半个朝堂上的事,于是又派人连夜去通报礼部,让他们准备张罗起来,明天就该有朝臣们来吊唁了,到时候又是一通忙碌。
他把事情一项项交办下去,浑浑噩噩地骑马回了南疆王府。
他只是心里有点难受,想找羽青鸾陪陪她,又担心吵到她,毕竟这时候正是深夜,一天里睡眠正好的时候。
他放轻脚步回到他俩居住的宫殿,刚到大门口就见寝宫里已是灯火通明。
他去到寝殿,羽青鸾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吩咐女官安排为他父亲操持后事。
羽青鸾见到裴曦失魂落魄地进来,朝女官和侍从们挥挥手,把他们遣退下去,起身去到裴曦的身边。
裴曦紧紧地抱住羽青鸾,难受地哽咽道:“青鸾,我爹没了。”那么疼爱他的爹,没了。
羽青鸾的父母都没了,深知这种事没有言语可以劝解,唯有紧紧地回抱住裴曦的腰,给予无声地安慰。
裴略的丧事是由礼部主持的,操办得极为隆重。
大凤朝的丧事,通常是一天、三天、五天、七天,家资贫穷没钱的良民通常只办一天,豪商小士族们一般是办三到五天,王公贵族包括天子家都是办七天。没有丁忧守孝的说法,子孙只在办丧事期间守孝,人死入土即为安,人葬了,子孙便出了孝期,日子该怎么过,便继续怎么过,往后就是每年祭祀的事了。
裴昶公务繁忙,他的夫人带着人手离开南疆去找裴贞的嫡次子去了。他的次子已经成亲分府另住,家里只有剩下幼女。芽芽年满十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她对成亲生子没兴趣,考进了军需部任职,成天蹲在军械作坊里盯着武械生产。
裴曙在沿海地带经营多年,开盐场、海产作坊、造船等都是干熟的了,便去了海镇干老本行,顺便接手管理起裴略之前替裴曦打理的产业。他的儿女们当差的当差,忙学业的忙学业,每天在府里的时候也不多。
裴曦担心母亲,把她接到了王府中。她有几个太妃作陪,还能帮着管带下孩子,以免寂寞伤心。
他把家里安顿好,便带着羽九玄和羽焦明前去四通城。
鸾城有羽青鸾坐镇,老三有羽青鸾和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