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哇的一声哭了……
马班长低吼道,“哭,哭什么?既然穿上这身军装,就得有个军人的样子。”
女医生抽噎着,弱弱地道:“你们……能不能用枪打我,不用手榴弹……”
马班长大怒,愤怒的目光中饱含轻蔑:“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留个全尸?敌人不傻,冲上来前肯定会让咱们丢下武器!”
女军医又哭了,哭得好伤心、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甚是不忍……
就在哭声嘤咛,马班长横眉冷对之时,一个声音有气无力的开了口:
“你们,懂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把人家姑娘炸成碎片,还不让人家哭?”
几句话说得是低沉,但在眼前的光景,马班长却被唬得目瞪口呆,他转目四望,仓惶地喊道:“谁?谁在说话?”
“我……马班长……在这儿……你低头看一下就知道了。”
马班长循声望去,不由“呀”的一声——
只见担架上的首长,已经不知何时己悠悠醒转,露着一颗叫汗水湿透的脑袋,头发纠缠着粘在脸上。这还不说,那张脸,在如此微光下都有肉眼可见的煞白,眼窝深陷,活脱脱一个白无常!
马班长知道,那是大量失血所致,加上此人白净,才会有如此惨白。
首长眨眨眼,沙哑地说:“各位……现在……都听我指挥……”
“是!首长!……哎呀,您终于醒了。”小王大喜过望,仿佛一下就有了主心骨,他毫不怀疑首长能想出个办法来,他瞬间就觉得有了希望。
孟占山低嗽两声,又道:“三件事,立刻执行……第一……军医同志,给我打一支吗啡,让我精神精神……第二……小王,把绑腿解下来把我捆住,越结实越好……第三……马班长,脱下你的白衬衣,拿枪举起来……大声喊……我们投降……”
“什么?”
马班长一听就傻了,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娘的,有这样的首长吗?一上来就让人投降?还叫人把他给捆起来?
马班长胸脯一挺,大声喊道:“不!我决不投降!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怕死就不当共产党员!”
另外两个战士则抱枪而坐,惶惶然不知所措。
孟占山气喘吁吁地道:“哼……就你英雄?……还没弄懂个三六五,就梗着个脖子吼……我说……破坏了老子的计策……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马班长一惊:“计策?……”
小王急了:“快执行吧!同志!我们旅长是谁?那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降了他都不会降。”
一个战士将信将疑,“首长,你的计策能成吗?”
“谁活着谁就看得到!”孟占山低声回答。
“好,我相信您!马班长,咱们执行吧,他可是孟旅长哎。”战士说着脱下衬衣,又用手里的步枪高高举起,用力摇晃起来。
这一摇晃仿佛就是命令,小王立刻除下绑腿,三下五除二开始捆绑孟占山。女军医仿佛也看到了希望,哆里哆嗦的打开医药箱,开始抽药、打针……
孟占山从腰里抽出当年郭仲达赠的勃朗宁手枪,咔吧一声推弹上膛,“小王,弄点胶布给我绑在大腿内侧。”
小王点点头,开始向医生讨要胶布……
眼见如此,马班长黯然长叹……
——唉,如今四面是敌,身处绝境。如此绝境,却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重伤的首长,还是一个一上来就让人把他捆起来的首长。
——娘的,搞什么名堂?捆上了还怎么开枪?
——唉,首长啊,首长……你是脑子被烧坏了吧?
他觉得有点心堵,一把扯开衣襟,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知道,今天己是九死一生了。从入伍那天起,他还从来没遇见过如此困境,更没有想到会遇见如此奇葩的首长。
女军医的针扎的也很不利索,她的手抖抖索索。也难怪,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当了兵,还没上过战场,更没见过这种阵势。别说别的,光是子弹嗖嗖地从头上飞过,就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了,更不要说,还有人想用手榴弹自爆,来个粉身碎骨。
眼下,牺牲战士的鲜血己经浸泡了整个车厢,手指探入,尚有温热,同时,浓郁的血腥气刺激着女军医的鼻息。
这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身陷绝境,而且面临生死,唯一的指望却是一个身受重伤,还要把自己捆起来的首长。我的天吶,一想到这些,女军医就想到了一句话——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
正忙活间,远处有人大喊:
“好!不错,很不错!听着,把枪从车上抛下来!再高举双手从车上跳下来!注意,千万不要耍花样!”
马班长一凛……
——敌人太狡猾了,先前设想的什么骗敌近身,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
——看来,只有随首长赌一把了,虽然他不知道首长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