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的话,皇帝总是愿意听进去的。他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劝服太后,总算将楚晖清清静静的送到书堂去了,宫中的女眷们都喜气洋洋:一个熊孩子的破坏力抵得上十枚炸弹,谁都不想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惟愿楚晖能受到大儒的教育熏陶,稍微知道些礼数,不至于辱没斯文。
至于庄亲王妃亲自过来道谢,却是连乔意料之外的事。她穿着一件天青色宫装,宽绰的裙幅上绣着大朵大朵洁白的山茶花,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一般秀美大气。
庄亲王妃行了个礼,感激地道:“妾身听闻是娘娘您提议将晖儿送去书堂的,因此特意过来致谢一声。”
连乔笑道:“本宫还以为王妃会怨我,谁成想王妃竟是明理之人。”
“怎会?”庄亲王妃目光平静的说道,“妾身从小就只有晖儿一个儿子,难免溺爱过甚,早有心调-教管束,原以为太后娘娘能代司其职,谁知听闻太后反而多加宽纵,妾身不以为喜、反以为忧。如今娘娘替妾身解决了这项烦忧,妾身怎会不知恩图报呢?”
她命身旁侍女推过一个箱箧,打开一瞧,里头尽是黄灿灿的金锞子,几乎能晃花人眼,“此物权当谢礼,以敬娘娘拯救之恩。”
连乔且不接下,而是笑吟吟的说道:“王妃的确应当道谢,但并非为世子,而是另一桩关乎性命的大事。”
庄亲王妃不禁怔住,但她是有教养的女人,虽然心急,依然按着性子道:“妾身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连乔瞧着她似乎懵然不知,便不再卖关子,将皇帝日前所言原原本本道出。
庄王妃涂了胭脂的脸顿时变得雪白,她失声道:“竟有这样的事?妾身回去便向王爷问清楚。”
连乔好心好意的提醒她,“王妃的确该问清楚,那傅祐辉究竟是何心意,运往青海的货物又是因何。倘若王爷知情而不报,恐怕有损的不止王爷自身,世子爷第一个便会受到威胁。”
庄王妃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脸色沉肃道:“娘娘放心,妾身必定深劝王爷,决不让其糊涂行事。”
她再度将那箱金子推过来,这一回连乔没有拒绝。
待庄王妃匆匆离去,绿珠方啧啧道:“怪道都说庄亲王府富有无比,连王妃出手都这般阔绰。”
她又奇道:“可是娘娘您不是一向不爱金玉之物的么,怎么此番倒收下了?”
连乔听着只是微笑,哪有人不喜欢钱的,只是若没一个正当的名目,白得的钱也会烧手。
这回她的酬劳却是应得的,庄王妃一家的性命可不便宜,虽然她其实根本没费多少气力——庄亲王世子白白挨了一顿打,世子的妈还得给她送谢礼,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连乔巴不得多来几遭。
其实她对楚源说的话亦是半真半假的,公报私仇不错,但她也是真心希望楚晖能从书本中得到些教益,好歹言行举止配得上一个未来的君主——如若楚源真个无后而终,根据宗族的亲近法则,庄亲王世子或许是最有可能的继位人选,连乔趁这个时候收服他们一家子,到时候的日子也能舒服许多。
谁说她的想法不够深远呢?
连乔随手抓起一把金锞子,交到绿珠手中,“这些钱等会儿你拿去和紫玉分了吧。”
绿珠喜滋滋的捧着,“也有婢子的份么?”
“当然,”连乔微笑道,“紫玉这些时日卧床不起,你也辛苦了不少。”
下人们再忠心,也没有人任劳任怨做义工的,时不时给些酬劳犒赏,也能令她们更心悦诚服。其实掌管一所宫殿与掌管一个国家也没多大差别,无非要使得人心臣服罢了,连乔悠然想着,觉得自己很有做女王的潜质——当然她也只敢想想,自立为王的难度未免太大了,何况皇帝也并不是傻瓜,她犯不着吃了熊心豹子胆。
绿珠小心的将金子收起,道:“娘娘您现在是往暖阁看小公主,还是想去外头走走?”
连乔叹了一声,“扶我到暖阁去吧。”
野心也是要与能力匹配的,她连一个男人都收服不了呢,哪里就做起春秋大梦来了。她还是安安心心做好一个公主的母亲,在宫中怠惰的度过余生便好——只要有美衣华服,有好的吃食,闲时赏赏花,再拿皇帝作为夜间消乏解闷的工具,怠惰的时光也并非不可忍受的。
身穿黄绢的女子站在翠叶落尽的桑枝下,狐疑的看着匆匆自怡元殿走出的庄王妃,“暮雨,你说庄王妃怎的同连婕妤有往来?”
她身旁站着的婢子道:“许是来求情的,听说连婕妤一句话,陛下就将世子送到书院去了,庄王妃怎能不着急呢?”
黄昭仪虽满腹诗书,于人情上却不练达,竟颇以为然的颔首,“想来也只有如此罢。”
又黯然叹道:“若非连婕妤盛宠优渥,陛下也不会这样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连婕妤一好惹是生非罢了,娘娘何必羡慕她呢?”暮雨不屑的撇了撇嘴。楚晖的劣迹她们虽有所耳闻,只觉得是讹传,毕竟楚晖未曾闹到她们宫里,在她看来便是夸大其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