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打下安阳,仍是未知,他打赌汁琮表面上一定还将保持国君的涵养,绝不会赶他们走。
大家都很清楚,接下来,是谈条件的时候了。要郢军撤出去,汁琮就要拿出诚意来。
琴鸣殿
果然姜恒猜对了, 只见曾宇策马沿长街而来,说道:“王子殿下,姜太史, 以及郢国的两位将军, 雍王请各位到宫内议事。”
姜恒朝曾宇说:“让殿下休息会儿,他太累了,曾将军请回去告诉他,休息好了我们会一起过来。”
耿曙从崤关急行军归来,未有休息便投入战场,其间短暂合过几次眼小憩,又是没完没了的攻城, 再见姜恒的一刻, 他的体力已濒临极限。
耿曙点点头, 曾宇欲言又止,姜恒一想便明白其意,望向耿曙腰畔的兵符。
耿曙说:“兵符不能交回, 我得派他们回嵩县, 否则兵力不足。”
曾宇奉命前来收缴兵符, 没想到耿曙却不缴,一时也没有办法。但幸亏他的手下只剩下八千人了, 而雍驻军还有六万,玉璧关正发出增援, 要将安阳打造成军事据点,不用怕耿曙的手下做出什么来。
姜恒使了个眼色, 暗示曾宇回去,曾宇只得走了。
耿曙就地而坐,倚在破旧的房屋旁, 项余说:“你们要不换个地方?”
姜恒说:“没关系,就这样先歇着罢。”
项余加派守卫,卫士们自觉退到五十步外,房屋前余下耿曙和姜恒。耿曙一身铠甲沉重,缝隙里都往外渗着血液,面容污脏,头发凌乱,手上满是凝固的血块。
“恒儿。”耿曙说。
“嗯。”姜恒检查耿曙的伤,幸亏大多是轻伤。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打安阳吗?”耿曙轻轻道。
“我知道,你别动,”姜恒说,“耳朵里出血了。”
他小心地把耿曙耳道里的鲜血弄出来,耿曙说:“被滚木撞了一记,他们从城墙上推下来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姜恒低声说。
“你不知道。”耿曙现出伤感的笑容。
“我知道。”姜恒为耿曙清理了耳朵里的血污,重申道,“因为你小时候住在安阳,你知道梁人不会投降,而你爹把它打下来是迟早的事,城破以后,一定会迁怒于百姓,大举屠城,所以你必须先动手,破城之后,才能保住这里的人的性命。”
耿曙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恒,眼睛仍是清澈的。
这是耿曙的出生地,他的母亲还葬在安阳,姜恒一直想去看看她的墓地,为她在墓前放一朵花,谢谢她把最疼爱的儿子交给了自己,给了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她为耿渊付出了所有,临走时还追随他而去,留下了她的儿子,嘱咐他前往浔东,找到了孤独的自己。
姜恒道:“我已经让项余放开城南的封锁,将城里百姓全部转移过来,就是免得汁琮一怒之下杀百姓,不过有盟友在,我想他也不好下手。”
“你真的知道!”耿曙就像个小孩儿一般,笑了起来。
“当然啊。”姜恒轻轻地说,又给他腿上的伤上药,“咱们刚见面,你就告诉我,你是从安阳来的,你说你住的地方很热闹,外头是个集市,每天你还替你娘抱着箱子,去集市上卖灯芯,不是么?我都记得。”
“你都记得。”耿曙闭上眼,他实在太累了,说,“哥哥也记得,都记得。”
他把头倚在姜恒肩上,姜恒说:“睡罢,睡会儿就好了。”
耿曙的身体很沉重,带着那铠甲,半压在姜恒肩上,并慢慢地倒下来,躺在了他的怀抱里。姜恒抱着他,用手指梳理他沾染了血的头发,看着荒无一人的街道出神。
姜恒的手指很轻很柔软,而耿曙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在安阳的家里,母亲抱着他,唱歌儿哄他睡觉,手指不时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发,以示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其间有耿曙的部下过来,城破以后,他们找主帅找了很久,总算在偏僻的巷子里看见了他们,进入附近时,又有全副武装的郢军拦阻,直到再三确认身份,才把他放了进来。
“太史大人,”那部下说,“我有事要请示殿下。”
“分出一队人,”姜恒不等他问,便吩咐道,“送战死的将士们回家。其他的人,你问问他们,想回嵩县,还是回玉璧关,去留以个人意愿。”
部下道:“但曾将军今天也来问过。”
“别管他怎么说。”姜恒说,“就说是武陵侯的意思,说话时要说武陵侯,不要称殿下,去罢。”
姜恒此举是在提醒汁琮,耿曙受封武陵侯,是雍国封的,名正言顺。
按雍国的规矩,耿曙有征募封地领兵的权力,这是自古以来的条例,公卿拥有家兵,须得为王族效力。这是国君也必须允许的募兵权,只要不超过两万,国君就得让他全权处理。
当然君王也有权解除这一权力,但只要他承认耿曙的武陵侯身份,除非夺侯位,否则